原载于《国家人文历史》2025年6月下，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2025年2月14日，由湖南广电与香港TVB共同推出的音乐文化交流节目《声生不息·大湾区季》在经典老歌《祝福》的旋律中落下帷幕。当金色的亮片从舞台上空洒落，镜头扫过站在舞台前排的李宇春和周笔畅时，有观众感慨这闪过的一幕如此熟悉亲切，仿佛又回到20年前夏天湖南卫视直播《2005超级女声》总决赛的舞台上。更让不少人感叹的是，这20年间，从有线电视到卫星电视，再到互联网媒体，尽管节目传播的载体随着科技革新一直在变，观众的喜好与审美也因时代而变，但“芒果台”还有它标志性的金橙色却一直活跃在大众屏幕上。节目热度不输从前，可谓“越活越年轻”。

“芒果台”是观众对湖南卫视的爱称。据湖南电视台原党委书记刘一平回忆，1996年，湖南电视台找来曾为凤凰卫视设计台标的设计师白诗丽为湖南卫视做形象包装，最终选定一个简约流畅的椭圆形轮廓作为台标。留白处既有鱼的形状，也可看作是一粒米，象征着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的湖南，金橙色调则隐含着旭日东升的寓意。尽管不乏有人将台标诠释为湖南与世界联结的纽带，或是卫星运动的轨迹，但在观众眼里它的外形更像一个橙黄色的芒果，活力满满的气质也符合卫视定位，湖南台后来便也“从善如流”以“芒果”自居。

不过，大概除湖南本地人外，很少有观众知道光鲜亮丽的“芒果台”也曾有过暗淡岁月。20世纪90年代初，电视台一度因为总播放制作粗糙的武术学校与家畜饲料广告而被本省观众戏称为“化肥电视台”“饲料电视台”。几十年间，观众对电视台称呼的转变，恰恰体现了“芒果台”的成长与进化，也见证了这支“电视湘军”在大时代的浪潮中如何乘风破浪闯出自己的新航线。

金鹰大厦

今天，对于可以随时随地在手机上就能观看综艺节目或电视剧的很多观众来说，每天固定时间段守候在电视机前，全家人一起在固定的电视频道观看等待许久的节目和剧集，或许已经是有些遥远的回忆。

事实上，中国人看电视的时间并不算长。1958年3月，天津无线电厂试制出我国第一台国产“北京牌”黑白电视机。同年5月，我国才有了第一座电视台，也是中央电视台的前身——北京电视台开始试验播出。1970年，随着我国第一台彩色电视机的问世，京、津、沪等城市电视台也率先推出彩色电视节目。尽管中国的电视事业起步较晚，但发展速度惊人。尤其是1983年3月，中国广播电视部在北京召开全国广播电视工作会议，制定了对中国电视业格局影响深远的“四级办电视、四级混合覆盖”的建设方针。所谓“四级”，指的是中央、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市（地、州、盟）和县（旗）。方针一出，意味着原本只有中央、省“两级办电视”的格局转变为多级办台。政策影响下，全国电视台数量猛增。1978年，国内只有32家电视台，电视机占有率为每千人3台，电视观众约8000万。到1991年底，全国电视台数量已增至543家，就连电视发射台也由1978年的256个增至1991年的28479个。1997年，中央电视台曾展开过一项全国范围内的观众调查，截至当年6月，中国电视观众总数已经飙升到10.94亿，是世界规模最大的观众群体，超过90%的家庭拥有一台或以上电视机。电视机的广泛普及、地方电视台的崛起都是当时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

然而，在全国各地电视业蓬勃发展的浪潮中，湖南电视台最初的发展并不理想。1958年，省里曾试办电视台未果，1970年才重新建台。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上海市已经在修建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卫星传输技术已经开始在国内陆续普及，湖南电视台的院子里才刚刚建起一座无线发射铁塔。莫说在全国，湖南省一级电视台在省内的覆盖情况都不甚理想，本省观众更喜欢看的是长沙电视台。为转变这种局面，湖南电视台开始进行重大改革，主持这项工作的正是新上任的湖南省广播电视厅厅长以及湖南电视台台长魏文彬。作为湖南广电资深媒体人，早在20世纪80年代魏文彬就是台里新闻部的“明星”，由他创办的《焦点》栏目聚焦民生，曾被誉为“湖南新闻节目的里程碑之一”，是个敢想敢干的实干家。

1985 年 2 月，在中国一家百货公司里顾客们浏览正在售卖的电视机。也正是在 1983 年前后，全国电视台数量猛增

当时改革的首要任务是建立湖南省自己的广播电视中心。20世纪80年代，兴建广电中心是大力发展广电事业的标志性动作，全国各地广电大楼纷纷拔地而起。直到1993年，在全国省区中，湖南还是全国为数不多没有广电中心的省区。不过在魏文彬的设想中，湖南台需要的不是一座豪华气派的广电大楼，而是一个能满足未来文化产业发展的影视拍摄基地、一座影视文化城。因此新的广电中心选址放弃了原在黄土岭的大本营，而选在当时还是城市边缘荒地的马栏山。建设征地也从原来的100亩变为700亩，并与规划出的占地约2000亩的外景拍摄基地融为一体，将组成当时国内最大的影视城。1994年9月28日，马栏山广电中心正式破土动工时，几乎全厅的干部职工都来到马栏山工地上参加了一天的义务劳动，为湖南广电的未来奠基。及至2002年，湖南广电大部分频道及产业全部迁入，至今都是湖南广播电视的节目制作中心、新闻传播中心和信息中心。

今天，位于马栏山的湖南广电中心大楼依旧是长沙市的地标建筑之一。整座建筑坐北朝南，由一主一副两座高低不同的高楼组成，中间以廊桥连接，从远处看像英文字母“h”的造型，也是“湖”字打头的拼音字母。大楼东西两侧的底层裙楼以及正前方的马栏山广场有芒果TV、芒果超媒、小芒电商等办公地。沿主楼前道路一路向东，穿过广电路便能看到一座巨大的红色摩天轮，这里是1997年建成的长沙世界之窗，它与距离不远的长沙海底世界不仅是当地重要旅游景区，也成为湖南台许多节目、活动的承办地与取景地。2000年，第一届中国金鹰电视艺术节永久落户长沙，并由湖南广电承办后，长沙市地名委员会便正式将湖南广电中心地片命名为金鹰影视文化城，标志性的大厦也被称为“金鹰大厦”。

中心建设对当时的湖南台来讲仅仅是硬件升级，要想突破收视低迷的僵局还需要内容创意与体制革新。正如当时国内大部分电视台一样，湖南台内部还保留着传统的人事制度，创作氛围沉闷、工作效率低下。就在筹备马栏山建设的同时，受改革开放建立经济特区启发的魏文彬决定在台里建立一个“特区”——采用符合市场化原则的用人制度，倡导竞争的激励机制，由此便诞生了湖南经济电视台（以下简称经视）。而经视的首位台长欧阳常林正是通过省内公开竞聘的方式走马上任。

“黑马”经视

许多人最先知道欧阳常林的名字，是通过琼瑶的自传。

1988年，琼瑶第一次返回大陆探亲，正是欧阳常林执着地争取采访机会，因此与琼瑶成了忘年交。当时，琼瑶正希望自己的小说可以拿到大陆拍摄。1989年，欧阳常林便代表湖南电视台与她合作，成立华夏影视节目制作公司，继而拍摄了后来“六个梦”“两个永恒”和《还珠格格》等一系列琼瑶剧，红遍海峡两岸。华夏影视公司成立不久，国家政策开放允许版权买卖，每集电视剧可以卖到6万元，直到1994年，几百集电视剧的收益，一度占湖南电视台年收入的70%。在与琼瑶的合作过程中，欧阳常林还了解学习了很多港台电视节目制作与营销管理的理念。可以说，欧阳常林是当时湖南广电最早拥有影视节目公司运营经验的人之一，很早就有文化市场意识。

10个月的时间里，欧阳常林组建起一个不到百人的团队，平均年龄不到25岁。

1995年12月18日，湖南经济电视台开始试播。当时除央视新闻节目采取直播外，省级频道还未进入直播时代，此次首发节目《经视新闻》全程直播的试水，让经视迈出成功的第一步。1996年，经视正式开播，恰逢湖南洞庭湖区域暴发大洪水，社会关注度极高。经视当机立断，决定新闻部全员出动，9名记者分成6个小组，包括欧阳常林在内前往抗洪一线进行直播报道。由于没有租用直播车的费用，经视记者在抗洪前线拍好片子后，司机便立即驱车几百千米飞奔回长沙，赶在7点半新闻节目开播前送到。到了新闻直播时间，播音员再与一线记者电话连线。经视记者与抗洪勇士一起泡在齐腰洪水里的画面，与同时期湖南其他电视台播音员念稿或报道新闻发布会的画面形成鲜明对比。一夜之间，湖南经视在当地变得家喻户晓，收视率迅速蹿升到湖南第一，而当时这些深入一线的记者也都成为后来电视湘军中的骨干力量。

新闻、电视剧与综艺节目，是经视创办之初就确立的三大板块。新闻站住了脚，电视剧也有华夏影视公司手握多部琼瑶剧的内地版权做支撑。综艺节目的制作对于经视才是全新的挑战。

 2007 年 4 月，中国国家博物馆部分宝藏亮相湖南台节目《越策越开心》。该节目最初是经视的娱乐脱口秀节目，“策”在长沙话里有调侃之意，由汪涵、马可主持，后来在卫视播出

在电视业高歌猛进的时代，综艺是最能充分发挥电视作为综合性电子媒介技术优势的节目，舞台表演、戏剧冲突、游戏竞技等多样的表演艺术形式可以融合在一个节目中，在较短时间里为观众提供高强度、快节奏、多样化的娱乐。而在改革开放春风的吹拂下，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也渐渐从“生产型”向“消费型”转变。尤其是从1995年5月1日起，国家正式实施五天工作制，更多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让“休闲”一时成为时髦话题。如何安排闲暇时光，不仅是为了恢复能量，更要满足国人审美、健康、交往等精神文化需求。对于电视台来讲，不仅要具备制作严肃新闻的能力，更要发挥电视的娱乐属性。

快乐中国

对局外人来讲，电视湘军的崛起是以《快乐大本营》为标志的。不少观众周末晚间的休闲时光因为这档节目充满了笑声。不过，在此之前，就不得不提到经视台在1996年正式开播的第六天，也是星期六20时黄金时段播出的一档娱乐综艺节目《幸运3721》（以下简称《幸运》）。

今天看，《幸运》是时下很常见的拼盘综艺，节目设置不算新鲜，甚至主持风格也略显拘谨，但在当时已经是难得的突破。在当时观众的脑海里，综艺还是央视《正大综艺》 《曲苑杂坛》 《综艺大观》这样偏雅致的风格，节目内容也有一定的知识性、教育性，主持风格偏晚会化。但《幸运》十分注重“游戏性”，尤其是观众、主持人以及嘉宾共同参与的一连串游戏色彩浓重的竞技项目，加上主持人的即兴解说，又适时插入幸运抽奖环节。互动性带来的参与感，以及明星做游戏的新鲜感，让节目播出没多久就收视率爆棚。据说，当时每个周六晚上长沙有一半的人都在看这档综艺。而《幸运》每周六晚播出的形式，定格了电视领域周末首推综艺节目的编排。据央视专业统计收视情况的索福瑞公司统计，节目正式开播后收视率从10个点一路飙升到40个点不止，几乎都是5到10个点的往上翻，而在当时，一档电视节目的收视率提升能超过一个百分点就已经十分难得。

经视对节目趣味性、互动性的挖掘也并非突发奇想。湖南一直是民间演艺文化繁盛的地区，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末在长沙兴盛的“歌厅文化”，实则为湖南电视的娱乐化发展积攒了天然的观众群体以及十分丰富的民间节目资源。经视当时就落户在位于长沙市文艺路口的湖南省文化娱乐中心。这栋楼只有四层，经视的楼下就有歌舞厅、咖啡厅在营业。而经视的第一批娱乐节目策划、主持人有不少都是从歌舞厅挖掘出的人才，例如后来在全国走红的相声演员奇志、大兵。除《幸运》走红外，经视还推出多档热门综艺，如由汪涵主持的情感综艺《真情对对碰》（1998）与脱口秀节目《越策越开心》（2002），综艺选秀节目《绝对男人》（2003）、《明星学院》（2004）等。几乎在每一档综艺中，我们都能看到现如今热门综艺的早期雏形。

经视台综艺节目做得如火如荼，让原来的湖南电视台也大受触动。魏文彬“创造新频道，改造旧频道”的战略奏了效。1997年湖南电视台第一套节目正式通过亚洲2号卫星传输，频道呼号“湖南卫视”，上星后的频道节目面向全国播出。对湖南卫视来讲，上星后亟需一档节目去赢得最广泛的观众，去占领周末收视市场。人人都需要娱乐，综艺节目《快乐大本营》（以下简称《大本营》）便应运而出，在1997年7月11日暑假期间播出。

 2005 年 8 月，《快乐大本营》播出现场中的主持人李维嘉、谢娜、何炅。该节目是卫视上星后的王牌节目，最早由何炅、李湘主持。2022 年后由新节目《你好，星期六》接档

尽管上线快，但《大本营》节目的前期筹备过程实则长达一年。导演汪炳文接手时，前面已经毙掉了3版样片。最终节目方案是在他早期未能播出的一份综艺策划结合《幸运》的一些优点完成的。《大本营》对观众的定位是中学生，因此对主持人的风格要求也一反学院派的端庄严谨，当时的主持人李湘与何炅都刚毕业不久，身上还有些学生的稚气，轻松活泼的主持风格获得大众的喜爱。很快《大本营》就火遍全国，据说当时北京火车站的宾馆门口都写着“本店可以收看《快乐大本营》”以揽客。

也正是在1997年上星这一年，湖南卫视为自己进行了从频道到台标的包装与形象设计，随着大量综艺娱乐节目的涌现，在国内迅速刮起一阵“快乐旋风”。例如1998年1月30日大年初三开播的晨间新闻节目《潇湘晨光》很快就找准时尚娱乐的定位，其子栏目《完全新时尚》是湖南第一档时尚娱乐类节目，大量报道时尚娱乐界的新闻消息，与传统的时事新闻形成差异。《潇湘晨光》后来又进军晚间时段，开办《音乐不断歌友会》与《全球娱乐通》（后更名为《娱乐无极限》），吸引了大批年轻观众。尤其是前者，作为一档现场音乐综艺节目，以推介音乐、展现艺人才艺、拉近歌手与歌迷距离为特色，一度成为艺人宣传唱片必来的一站。在当下热门音乐综艺《歌手》《声生不息》中也不难看到这档节目的身影。值得一提的是，《潇湘晨光》也为湖南卫视积累了大量娱乐节目制作经验与资源，培养了许多娱乐节目制作人才，如从这里出来的夏青、王平等人后来都成为大型选秀综艺《超级女声》的主创。

2000年底，湖南广播影视集团挂牌成立，成为全国第一家省级广电传媒集团。集团管理下，湖南电视台将原本各自为战、互相竞争的卫视与地方频道凝聚在一起，统一使用湖南卫视的“芒果”台标，整合电视湘军的力量。2004年初，湖南卫视正式对外宣称打造“中国最具活力的娱乐品牌”，同时亮出“快乐中国”的频道形象。这是国内第一个对自身品牌进行清晰定位和形象区隔的电视频道，也意味着卫视不再走国内电视台普遍坚守的“新闻综合”台路线，另辟蹊径向娱乐内容制作的转向，这也被业界看作国内电视商业化的开端。

芒果TV

谁也没有料到，2005年湖南卫视举办的第二届《超级女声》（以下简称“超女”）会刮起一场席卷全国、影响深远的“超女飓风”。据统计，当时全国有15万名各个年龄层的女性报名参加节目，每周有超过2000万名观众热切关注“超女”，广州淘汰赛的收视率最高时曾突破10%，这意味着全中国每100个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里就有10人在收看“超女”赛事。这缔造了不折不扣的收视奇观，成为湖南卫视发展历程上的里程碑。

对湖南卫视来讲，“超女”的成功并非偶然。“超女”之前，台里多个频道就已推出类似选秀节目，赛制、制作思路、举办模式几经调整后也越来越成熟。“超女”举办伊始，湖南台就很精准地抓住了节目的核心点——这是一场关于“选”的“秀”。特别是零门槛的“海选”，颠覆了观众与电视台的关系，“想唱就唱”让观众走上曾以为遥不可及的舞台。复选、决赛又是“挖掘”民间高手“秀”，通过快节奏、高强度的赛程呈现普通人到明星的转变。而在这个过程中观众可以通过手机短信和大众评审环节影响最终结果，观众的选择也成为“秀”的一部分。PK、草根明星、中性风、粉丝等一系列今日网友早已习以为常的词汇，均诞生于那场全民参与的电视狂欢。

“超女”在商业、文化上的双重成功让选秀节目一时成为国内综艺的主流，更展现出湖南台制造“爆款”的不俗实力。事实上，在此之后，湖南卫视几乎成为国内综艺节目的爆款制造机，如《变形计》《百变大咖秀》《花儿与少年》《中餐厅》《舞蹈风暴》……不少节目至今都是观众反复观看的“下饭综艺”。

 2005 年《超级女声》冠军总决选晚会的彩排现场。这档选秀节目为湖南台创造了收视奇迹，影响深远

2013年，湖南卫视播出的《爸爸去哪儿》第一季与《我是歌手》第一季均凭借令人耳目一新的综艺内容成为当年的爆款节目。不过也正是在这一年年底，湖南卫视也遇到始料未及的挑战。网络新生代平台爱奇艺与乐视网分别购买了这两档节目第二季的网络独家版权。节目播出后网络平台获得的巨大收益让卫视不得不正视互联网对传统电视行业的冲击，继而决定打造一个自有、自主、自控的互联网媒体平台。

2014年4月，芒果TV互联网视频平台诞生，成为“快乐购股份有限公司”旗下支柱业务。后者成立于2005年，本就是由湖南广电与湖南卫视联合注资成立，负责湖南台的电视购物、影视综艺网络版权分销板块。芒果TV加入后，主营业务逐渐转变为影视内容制作，2018年又更名为芒果超媒。背靠湖南广电的内容制作班底，湖南卫视将版权内容独家授权给芒果TV，当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刚刚开始自制节目时，芒果TV的内容储备已经十分可观。而芒果TV的自身造血能力也不俗。2014年，平台推出首档自制综艺《偶像万万碎》，上线一年总播放量破2000万。此后，芒果TV又陆续推出《明星大侦探》《妻子的浪漫旅行》《乘风破浪的姐姐》等，至今都是现象级爆款节目。

“从‘超女’‘歌手’等节目火遍中国，再到去年的《声生不息》和《花儿与少年》斩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星光奖、金鹰奖、白玉兰奖等一系列国家级大奖，用芒果人的话讲，‘我们要么做第一，要么第一个做’。”作为湖南广电的老媒体人，周山提及综艺节目的成就时如数家珍，而他本人也身兼数职，不仅是湖南卫视副总监，同时也是芒果TV常务副总编辑、小芒电商董事长，负责的板块几乎涵盖芒果台的核心业务，对湖南广电的发展历程，他感触颇多：“广电湘军‘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不是冒险赌博，而是基于时代发展变迁、用户需求洞察、制作体系完善的系统化突破。我们不是盲目地押注爆款，而是相信优质内容的规模化效应。举个例子，有的综艺节目可能听起来冷门，但只要有一部分观众买单，有一些渠道感兴趣，就可以考虑。创新也被量化到我们团队的KPI（关键绩效指标）中了。”

2023年由湖南卫视、芒果TV联合推出的游学综艺《花儿与少年·丝路季》，常驻嘉宾有（从左往右）王安宇、秦岚、秦海璐、迪丽热巴、辛芷蕾、赵昭仪、胡先煦。该节目荣获第29届白玉兰奖“最佳综艺节目”

24小时不打烊博物馆

从有线、无线电视台到卫星传播，再到互联网视频移动平台的开发，湖南广电在发展中一直注重对新技术的合理应用，致力于做“最懂科技的文化公司，最懂文化的科技公司”。“这些年我们摸索出的一个经验就是，科技与文化融合的关键是要找准平台的自我定位。”周山介绍了近年来芒果TV结合自身需要开发的媒体技术。例如芒果智库，就是应平台了解观众与市场的需求而生，该智库收集了中、日、韩、欧美等地大概一万多部综艺数据并且还在增多，基于此结合芒果大模型来做市场研判。在智库中既可横向比较同一赛道，世界各国近年来出现过什么综艺，还可对内容做类型分析。芒果TV内则推出“云导播”“芒核弹幕”“芒果合唱团”等创新产品，优化用户体验。

此外，在节目制作中，新技术应用的案例也比比皆是。如去年播出的《歌手2024》，节目采用全开麦、不修音、全程直播的形式展现歌手演唱竞技的特色，节目还首次将L-ISA“沉浸式扩声系统”运用到综艺节目直播中，让现场每个位置都成为“最佳听音位”。综艺《我们仨》则是国内首个引入AI导演的综艺节目，AI“爱芒”以助理导演的身份参与节目，扮演智能旅游伴侣，为节目增添新看点。

2024年，湖南广电在文化与科技融合领域最特别的创新更数数字文博平台“山海”APP的开发上线。在手机上打开“山海”，仿佛走入一座移动的数字文物博物馆，而且不只是一家。选中文物的3D建模影像后，观众可以自由拖动、旋转，将文物放大8—10倍后，平日里难得一见文物的底端、内壁，甚至文物上的瑕疵细节都能一览无余，可谓数字技术对文物爱好者的馈赠。这样高精度的数字采集，正是基于“山海”自研的专利“文物神经核表面重建算法”以及国产一体机采集设备。在“山海”的数字文博AIGC实验室，工作人员展示了文物采集的过程。

“山海”数智实验室展示的两代便携式文物数字采集设备，从机械臂到旋转影棚，仅需一人操作，降低了采集人员与时间成本

“算法的核心逻辑是我们要将采集到的二维数据，通过对素材特征点的提取，映射到三维空间，形成三维模型。但要实现文物细节的采集，就要用到我们自研的一体机采集设备。”从大到需要一间3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才能装得下的大型光场棚，到结合一个机械臂与旋转底盘的便携式采集设备，再到仅需一人操作即可完成的小型“影棚”，“山海”研发的几代采集设备越来越便携，为的正是降低采集的人员与时间成本。采集团队已在湖南、甘肃、海南等地的博物馆搭建了7条生产线，完成超7000件珍贵文物的3D采集，相当于过去半年完成一个大型博物馆10年的采集量。综合成本比传统技术采集压减80%以上，每件文物都是1:1精准复刻。目前这一创新技术得到多个顶尖博物馆的认可，在此支撑下，湖南博物院已经成为全中国文物3D模型最多的博物馆之一，极大推进了湖南乃至全国的文物数字化进程。

传统电视媒体跨界去做文博的数字化，对湖南广电来讲并不是盲目地冒险。“目前国内对传统文化IP的开发程度与我们实际所拥有的文化资源的丰富度一直不太匹配。”芒果数智总经理、“山海”负责人方菲感慨道。“山海”要做的正是发挥湖南广电一向擅长的IP开发能力，以区块链+人工智能科技为新质生产力，通过市场化让文化资源变为不断增值的文化资产。“我们不仅要打造一座‘24小时不打烊博物馆’，更要打通文物资源从数据采集、安全保护、数据标注再到数据共享的全流程链条，建立一个规模庞大、运转高效的文博数据资源库。”这样一来，任何传统文化的创作者，不仅可以通过AIGC创作工具去创作游戏、动漫，甚至可以在微短剧，衍生品等领域对所需要的文物数字模型进行二创，也能建立起传统文化IP的可持续孵化。

据介绍，2025年，“山海”团队还将推动全球首个中华历史文博垂类大模型落地，将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博物馆、考古院所、大学的历史文献与考古资料进行结构化，完成超过亿字的语料处理与超过百万问答对的模型，打造一个“超级智能助手”，将成为传统内容生产的好帮手。

 从经视到卫视，从“芒果”到“山海”，湖南广电不断更新自我。“我们关心成功，也关心失败，更关心每个人要面对的那座山；我们关心美好，关心热爱，更关心日新月异的未来。”节目中曾出现的这段文案，又何尝不是对电视湘军在时代浪潮中乘风破浪、勇往直前的总结。